close

已經過了五個月了,
我像是被關進了牢籠裡面,出不去,別人也進不來‧

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,能要什麼,
我只想回到五個月之前的過去,我只想回到過去‧

我像是遊魂一樣的,聽著別人對我說的‧

『你要振作起來』
『要讓自己變得更好』
『你要先愛自己,別人才會愛你』
『不要去想過去的事情,你要往前看』

然後,我覺得如此的無助與孤單‧

可不可以,只要就這樣,漂浮著過日子就好‧對我來說,我的工作只是,安靜的度過今天,我不敢去想明天,不敢去想未來,我的將來在一片大霧之中,我不想看清楚,我只想就這樣在大霧裡面走著,撐過眼前的今天就好‧

然後,明天又會來臨‧
然後,又過了一天‧

我像是在任何地方都格格不入的存在,我開始討厭捷運,討厭有機會與人群面對面,我喜歡公車這種單向式的座位,這讓我安心‧但是我更喜歡騎著車,在下著雨的夜晚,在我的安全帽裡面大聲的唱歌.....

回到房間裡面,我哪裡都去不了,像是生了根,我的腳深深扎入這個房間裡面盤根錯節的,像是守著一地的廢墟‧我沒有更動這房間裡的擺設,他的東西在曾經屬於他的地方靜靜的躺著,居住著‧

於是,我總是在開衣櫃的時候匆匆的拉開一角,趁眼角餘光還來不及看見什麼刺眼的東西之前,迅速的把衣櫃的拉鍊拉起.....在開抽屜的時候,拉開一點點用手伸進去撈完我要的,就馬上迫不及待的闔上抽屜‧

我好怕,好怕自己一不注意,那些刺眼的過去就會跳出來,將我狠狠的推入回憶裡面,我只能在那些漩渦裡面不斷打轉著,繞圈著,而後無力的放聲哭泣‧

我常常因為寂寞是這樣的在房間裡面,像是有聲音的放肆喧嘩著,於是我忍受不了那些塞滿我耳朵的,我打電話找了朋友出來,但是才出來半個小時,我就想逃離‧我擠不進快樂的圈子裡面,我不屬於那些笑聲,不屬於那些打鬧‧


我只屬於我的小房間,那像廢墟一樣的,屬於我的斷垣殘壁.....
我住在裡面,我長在裡面‧

即使寂寞,
也總比更多的寂寞與孤單的好‧

一個人的時候,知道自己是一個人‧
一群人的時候,卻只是更清楚知道,一個人不是一種選擇,而是我,永遠都只能夠一個人‧


我試著跟別人出去,去約會,去嘗試新的感情‧但是,我發現新戀情像是一種腐蝕劑,不只是把眼前的世界腐蝕成過去,更把過去的世界逐一傾蝕成四不像的存在,記憶不斷重疊交錯,我像是要逃離這種重疊後把真實覆蓋的腐蝕,用力的逼自己記起更多的過去......

不同,不一樣,不習慣,不適應,像是你已經原本很熟悉球伴打過來的球,你該用什麼力道回擊,因為你們已經練習過上千萬次了,但是,多年的球伴換人了,你靠本能性的擊球,只是造成更多更多的失誤,不管你怎麼調整自己,卻始終覺得失去努力的動力,在突兀間,在尷尬裡,你慌亂,你手足無措,然後,更多的失誤,更多的失敗一件件的浮起.....

然後你想逃離,逃開一切‧
逃開適應,逃開過去,逃開現在,

逃開那個四不像的自己‧

每一個轉角,每一首歌,每一條街道,每一句簡單的言語,我都可以像是記憶重整一樣的,在真實世界與回憶之中用力的奔跑著逃離一切‧我在哪裡,哪裡是真實,於是我明白,當我一個人的時候,我只需要努力抵擋寂寞,替自己找事情作,洗衣服,拖地板,餵食自己,機械式的作著一些讓我安心的重覆動作......

但是當兩個人的時候,一不小心,就會掉入不想回首的回憶裡面,那些璀璨的,悲痛的,心碎的,憤怒的過往,像是浪潮來襲而我始終走的太晚,一瞬間就可以滅頂,然後,我知道自己不能屬於誰,只能屬於過去,住在裡面那才是屬於我的幸福‧

很寂寞,卻讓人安心的幸福‧

『那不是愛,只是習慣』有人這樣說‧

愛是什麼?
我沒有答案‧

我曾經以為所謂的愛情就是茶飯不思,和數不清的怦然心跳,轟轟烈烈的愛的你死我活,得失都會讓人心神不寧,患得患失‧因為一句話而雀躍,因為一個眼神而失落,情緒隨著對方忽高忽低,忽悲忽喜‧像是人家說的半夜彈鋼琴,或是去海邊吶喊著我愛你‧

可是我並不是談著這樣瘋狂的戀情,

我不會擔心著他跟誰出去,打電話沒接,
我不會因為跟他吵架隔天就哭到不能上班,
我不會在大馬路上負氣走掉然後他在背後拼命追我‧
我不會因為想他就衝去新竹找他,或要他從新竹來淡水找我,

因為我們交往的第一天相處,跟交往幾年之後的日子都沒有太多差別‧
因為我知道,我們最晚不會超過一天就會合好‧
因為如果我負氣走掉,他只會看著我的背影,走往與我相反的另一頭的方向‧
因為我們都不希望對方太辛苦奔波,因為我們都很習慣週末遲早會見面,

因為,在這段感情裡面,
我很安心‧

即使彼此爭吵的像是要分手,
但是走離開他身邊的時候,心底都覺得我還會再回來的‧

都覺得,
我們一定不會分開‧

然而,這一次,我們真的要分開了,
然而,這一次,我們真的已經分開了‧

我沒想過,
我失戀後為他流的眼淚,居然加起來比我們相戀的十年還多‧

我在那許多輾轉難眠的夜裡,知道了『習慣,是世界上最舒服的一種愛』,它沒有侵占性,它不強烈的吸引你的感覺,它不瘋狂,不霸道,它自自然然的存在,滲透你的生活一切‧

擁有的時候,你不會懂得珍惜,你不會知道那有多舒服,你不會拼了命的想守護著這樣的習慣‧你繞著它轉,你隨著它呼吸,你不只不知不覺被妥協著被豢養著,你還以為你自己,可以隨心所欲的控制著自己的人生‧

而當它被抽離的時候,一開始你覺得隱隱作痛,然後,你慢慢了解了它具有永不復返的本質,生活的軸心失控了,什麼生活步調都亂了,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,可以作什麼,時間過去,日子就這樣,一點一滴空掉了,

久了,心也,漸漸的空掉了......
於是自己,像是慢慢的碎裂一樣的,一片片的緩緩掉落....

以前,我很愛看影展的,時間到就會去搶票劃位,
以前,我很愛拿本書,就可以度過美好的週末午後,
以前,我很愛聽著音樂,就可以感受到那些美好的旋律,在耳朵裡面盪漾,

以前,我很愛展覽,每個展覽都可以讓我流連忘返的待上一整天,
以前,我很愛看演唱會,不管是小小的河岸,還是海邊的春浪,我都不想錯過‧
以前,我很愛看表演,不管是愛爾蘭踢踏舞或是舞台劇,我都想參與‧

以前,我很愛吃美食,只要是看到電視上介紹的店家,就會想去看看,
以前,我很愛去看海,只要是看見蔚藍海面,不管作什麼心情都會變的很開闊,

那些以前一個人可以很自在的我,慢慢的變形了,我開始開著電視不開聲音,不管是什麼聲音,人的說話,或是悠揚的旋律,都讓我覺得難受‧

電影常常撥了一個小時,我卻都還是進不去劇情裡面起伏,IPOD裡面女聲唱的悲切,我卻只覺得無感,吃的東西索然無味,如果不是因為覺得消瘦的樣子很不好看,過了再久肚子都不會覺得飢餓,

那些我愛過的食物,我愛過的戲劇,我愛過的生活方式,都慢慢的像是一種叫做『無感』的病菌蔓延一樣,我找不回來,只能讓它們一點一滴的消失,我的生活裡只剩下很多很多的咖啡,還有越來越多的煙和酒‧

怎麼了?
明明這段遠距離的戀愛,以前也是一個人的時候多,

怎麼心底空著一個人的位置,生活就整個失衡?
什麼都亂了,都空了?

我很怕出門,怕走到熟悉的路口,會陷入怔忡回憶‧
可是我也怕待在家裡,時間空著的時候,一不留神就會開始回憶過去.....

我想跟別人分享我的想法,我喜歡跟別人訴說我的他,我們的過去,
我總是試著想讓別人知道我,

想證明自己並不怎麼孤單‧
想聽著別人談論著他,說著我們‧

但是,我還是始終孤單‧
那個『我們』,已經真的不再是『我們』了‧


感情這種事情,我只有幼稚園的程度,人生走到三十三歲才第一次面臨失戀,面對自己很愛很愛的,變成很陌生很陌生的‧我驚慌失措了幾個月,卻也只能讓自己持續的失魂落魄‧

橫在腦海裡面不斷盤旋的,只有簡單的幾個字‧

『要怎麼走出去?』
『要怎麼放下?』

在PTT的Broken-Heart板上面找著共鳴,看著那些跟我雷同的心情,才逐漸的感覺到自己是可以被了解,被安慰的‧總在看見那些令人鼻酸的故事的時候,忍不住的抱緊著無助的自己,放聲哭泣‧

深夜,在房間裡面看著無聲的『那年,雨不停國』‧當女主角站在小林村石礫滿佈的河床上,努力的擠出微笑說著:『我們現在站的地方,應該是以前村子裡面唯一的一條路吧,那邊有一間雜貨店,路的盡頭是我的學校,而這邊,應該就是我們家了‧』

女主角站的地方,一片荒涼,除了滿地的石礫,大大小小的擁擠著,沒有別的景象‧

那些她愛過的家人,同學,朋友,風景,曾經的小路,建築,學校,小橋,都被大水淹沒吞噬,只剩下一顆顆的石礫,赤裸裸的躺在大水退去的乾涸河床上......

那些曾經的全部,都深埋在八層樓的地底下‧

我突然,像是明白什麼的,
了解了,人事無常的道理‧

如果逝去的感情也可以用這樣清晰的畫面呈現一遍,像是被大水不留情的淹沒的小林村,變得那樣荒煙蔓草的廢墟死寂,等到我看見那些愛過的痕跡,說過的話,那些一起經歷過的事情....

那些曾經讓我歡笑的.....
那些曾經讓我哭泣的.....
那些曾經讓我覺得被愛且愛人的.....

都已經隨大水沖走了....
不見了.....
不會回來了......

只剩下我一個人,只剩下我一個,在孤零零的世界上面,漂流著.....
與他之間的事情,每一個嘴角的微笑,每一個感動的瞬間,

都只有我記得.....
我一個人記得.....

我是不是就可以放下?
我是不是就可以從此知道,那些事情,真的存在過,

但是都已經在八層樓的地底下,

八層樓的地底下是什麼?

是那些曾經擁有的過去,想起來也好像是上輩子的,

是你就算拼了命的鮮血淋漓的挖出來,證明它們活過,也只會讓自己更悲傷,更沒有力氣走到任何地方去.....

是你就算哭著喊著,悲痛著敲打地面,說,我還記得,我還記得阿,我都記得,以前,都在的阿‧

可是事實就是,這一切都已經在八層樓的地底下面,或許比八層樓更下面的下面......

讓一切都這樣被掩埋掉在深深的地底下,不要被翻出來,不要被挖掘更多,
或許,對留下的人來說,生命會來得更加輕鬆一點,

只是,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‧
只是,這個你愛我,我愛你的世界,已經,只剩下我一個人了‧

我要怎麼走下去?在一無所有的世界裡面重新開始?

如果我就這樣試著,艱辛的,還努力存活著的,走下去,
這世界,最後會帶給我什麼呢?







『選擇願意放手的人,比選擇努力留下的人更有勇氣』

嘿~
你可以原諒我的沒有勇氣嗎?

因為,我真的覺得,
我們曾經可以擁有了十年,是我的幸運‧

即使,那十年已經在八層樓下,即使,那或許已經是再比八層樓還更下面的世界....
我還是,沒有勇氣,走向沒有你的人生‧

即使,我知道我已經不該存在在你的世界裡面了,
即使,我已經知道我的存在,只是你的負擔和困擾‧

但是我還是沒有勇氣‧

所以,我真的,
其實是愛自己比愛任何人都多的,對吧‧

所以,我做不到放下,做不到祝福,

真的對不起,沒辦法祝福你‧




我真的好希望,
這麼多的眼淚和痛苦,

在我們的故事的最後的最後,

可以給我,給你,
永遠的幸福與快樂‧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hilo 的頭像
    hilo

    雨尾‧四季‧二三事

    hil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